读书听落雪，围炉闻墨香

　　雪，对于我们北方人来说，是年年冬天最渴盼的客人，尤其是小孩子们，冷风一吹，他们就一遍遍问：“要下雪了吗?我可以去堆雪人了吗?”我家女儿尤其如此，我总是笑着说：“耐心等，它一定会来。”

　　记忆中，我最喜欢的下雪天，是在小镇参加工作的那一年。单位在一个有着三排青砖大瓦房的院子里，一部分是办公室，另一部分就是宿舍了。那时的冬天，我们没有集体供暖，每个宿舍都用蜂窝煤取暖，当然也兼做饭。同屋的女孩那时刚结婚，常常不住在这里。我一个人的伙食也可以简单而营养，我特别喜欢熬红薯小米粥，常常搬一把椅子坐到火炉边，一边看书，一边烤火，粥熬好了，就先把书放到一边，一个人就着小咸菜，慢慢喝着粥，不一会儿额头上就会沁出细密的汗珠，热粥暖人，想起孙犁先生的《吃粥有感》：“我好喝棒子面粥，几乎常年不断……冬天坐在暖炕上，两手捧碗，缩脖而啜之，确实像郑板桥说的，是人生一大享受。”我这里没有暖坑，却有暖炉，而我一年四季最钟情的除了小米粥，就是孙犁先生笔下的“棒子面粥”，常把它当成早餐的主食。

　　我还特别喜欢下雪天时在窗前看书。窗户微微透一点缝，就有那俏皮的雪花，从那狭窄的缝隙中溜进来，落在我的书页上，又在顷刻之间消失不见。我抬头望望窗外，雪花纷纷扬扬落下，地上已经有了一层积雪。这样的天气，多是没有人出来办事的，尤其是在这偏僻的乡下，人们都尽可能躲在屋子里取暖。于是，宿舍门前的这片积雪，也很久都不会留下脚印。这时的我心中窃喜，为着可以独享这银装素裹的世界。听雪、赏雪之余，不由就想起梁实秋的一段文字：“雪的可爱处在于它的广被大地，覆盖一切，没有差别。冬夜拥被而眠，觉寒气袭人，蜷缩不敢动，凌晨张开眼皮，窗棂窗帘隙处有强光闪映大异往日，起来推窗一看，啊!白茫茫一片银世界。”

　　那年冬天，接连下了好几场雪，单位的大院子常常空荡荡的，显得格外寥落，而我却从来不觉寂寞，反而趁着那段时间读了好多上学时想读，却一直没有时间读的经典文学作品，一人一屋一火炉，读书听雪落，围炉却不止闻墨香，还有粥香，至今回想起来，那都是我生命中尤为充实而惬意的一段时光。如果能抽出一点空闲，我倒是真想在落雪的冬天，再回小镇看看，看看我住过的青砖瓦房是否别来无恙，告诉它我曾无数次沿着记忆在梦中回来，看到窗外的雪依然还在纷纷扬扬，而我也依然是那个喜欢在冬日读书至深夜的少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