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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信

作者:影月疏梅 来源: 茂名日报 时间: 2022-06-17 09:11 阅读:

  又到六月,六月是父亲的节日,在这炽热的季节里,与父亲有关的物事总会涌上心头。

  那是2021年,茂名日报征集父亲的老信件,我清楚地记得我有几封父亲给我的老信件。但我止住了翻找的冲动,我在等待一个适合的时间。

  父亲的信写于二十多年前,我正在外地读大学,为了省车费,除了寒暑假,少有回家。那时,电话还是个稀罕物,话费更是贵,不是我一穷学子消费得起的,于是联系我与家的纽带便依托在书信上了。

  对于我这个大学生来说,写信是件小事,两毛邮费,一二十分钟,洋洋洒洒的下笔千言,将想说想表达的话通过那一纸信笺传递给了父母。

  然而,我写家信容易,家里要给我回信却是一件难事,兄姐们不在家,母亲不识字,父亲也只是粗通文墨。于是,为了给我回信,已六十多岁的父亲,一辈子事农,甚少与文墨打交道的父亲,他提起了笔。可是,父亲白天都得忙农活,信只能在晚上写,那年代为了省电费,灯管的瓦数都很低,十瓦十五瓦吧,灯泡上蒙着长年烟熏火燎后留下的灰尘,灯光本就暗淡,再加上墙壁上满挂各样的农家家什——这些老旧的簸萁筛子,与暗哑的房顶、墙壁一起吸取着那有限的光亮。父亲给我的回信便是在这种条件下完成的。

  其实,我知道:父亲写信的困难远不止这些。已趋衰老的父亲白天干农活,耕地、开荒种果,料理果园、农田,早已耗尽了所有的力气。晚上昏灯下或蚊叮虫咬,或寒风袭体,父亲却铺展信纸,颤抖着那双因长年紧握锄头铁锹而长满了老茧的手,捏起纤纤的笔;用审度惯了果苗禾穗的双眼,思维惯了四季农事的大脑审词度句地将家事一一告知他的女儿。

  可是,父亲的信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。如有一次,他生病住院做了手术,就是不告诉我,为了不使我担心,不仅他不报,还叮嘱哥姐们不许告诉我。

  父亲的来信,信纸常有些褶皱,有时甚至有些缺损,有点油迹,字迹会“笔走龙蛇”,语句会稍欠文理。可是,每次接到这来信,我总莫名的激动,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华美的信笺,最扣人心弦的语言,是真正抵万金的家书。那些质朴的文字啊,总能给我带来最大的暖流,给我克服困难的力量。

  父亲给我的信不多,一学期也就两三回吧,每读完信,我必小心翼翼地折起,装好,放在箱底,一个学期一个学期的积攒着,一年一年的积攒着,从不舍得丢弃其中的任何一张信纸。最后到大学毕业,我把它们带回了家。

  参加工作后,人在他乡辗转漂泊,这些家信被我与一些重要的证件叠成一扎,留在娘家。甚至结婚后,我都没有动它们。我深切地记得,在父亲病重前,这些信物还静卧在我给它们找的那个安全的角落里,我以为只要我不去移动它,它便会一直都在,可是我错了,我只想到了我的生活环境的动荡,却失之考虑每一个角落都是江湖,都有它的动荡。

  好不容易熬过父亲离去那最初三年的悲伤。今年清明节前,按照乡村的习俗,是开山祭祀父亲的时间,许多被我们小心翼翼地压在心底的关于父亲的话,在心底萦徊了千万遍的情愫涌上了心头。

  我要以我的仪式悼念父亲:打开我曾经的闺房,拉开曾经专属我的书桌抽屉,伸手准备拿起父亲给我的家信,然而:

  抽屉空空如也!没有半片的纸头。

  那一刻,像旋风掠过心头,我颤抖着手翻找了所有的抽屉,所有的柜子,没有!都没有!父亲留给我的东西,所有的信件都没有了……

  许久许久,从房间里出来,我跌坐在椅子上,我知道父亲的信彻底地被我遗失在时间的缝隙中了。

  电话里,二姐柔柔地安慰着我,别难过,父亲他老人家一直在,一直都在。

  我抬起头来,泪水模糊中,看着父亲曾经坐过的椅子,仿佛又看到在与我唠着家常的父亲,行进在风雨如晦山路上的父亲,穿梭在荔枝林、香蕉林的父亲;紧握着铁锹撬动顽石的父亲……

  父亲呀,我愚公一样的父亲,信里信外,过去将来,是的,他一直都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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